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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暗时刻,我在微信上交代了后事 | 武汉日记

南方都市报 南方都市报 2020-08-28

武汉日记

这个冬天,我们遇上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冲击,防疫是当下全国人民的重点。在封城之后,在重点疫情区的武汉人民过得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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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汉日记 ⑫  

先是乏力、出虚汗、发烧,后来是咳血。咳血量由少变多,血色由鲜红转为暗红。武汉人付铭剑称之为“最危险的时候”。会不会过这一关?能不能挺过来?四十多岁、上有老下有小的他趁着自己还清醒,用手机微信和家人交代后事。

住了21天医院,付铭剑过了人生那道艰难的坎。从医院出院后再到酒店继续隔离14天,酒店隔离十几天后,3月7日他终于能回家了。为了家人安全着想,至今他都没有和妻儿见面。生死攸关时刻已经远去,付铭剑每天也没闲着:锻炼、看书、做饭、吃饭、刷手机。

2月19日,付铭剑从武汉协和医院西院出院,迈过人生那道艰难的坎。南都记者 马辉 摄


“之前给自己太大压力了。经过这事,肯定会觉得身体是最重要的”,这是近50天来付铭剑最大的感悟。

最危险的几天

2月19日下午,武汉市协和医院西院区31名新冠肺炎重症患者出院。医院给每人发了口罩和出院注意事项清单。44岁的付铭剑就是当天出院的患者之一。他算了一下,自己在病房住了21天。

付铭剑经历过至暗时刻。1月21日晚,洗澡时热水器出了故障,他全身被冷水打湿。第二天,他身体突然不适,下午就出现乏力、干咳、发热等症状。1月23日,到协和医院西院检查,CT结果显示肺部为磨玻璃样阴影。医院没有核酸检测的试剂盒了,就告诉他是“高度疑似”。医生开了药,要他回去居家治疗。

经社区联系,1月25日,付铭剑被送到医院做了核酸检测。1月27日,确诊为新冠肺炎患者。他自己做了“复盘”,猜测自己是1月到协和医院本部看腿疾那次中招的。协和医院本部离华南海鲜市场不远,付铭剑觉得他可能无意中接触到了患者。

他告诉记者,自己一出问题,就加强防护,花一千元买N95口罩;还自我单独隔离,“我生病之后,家人和同事没有一个被感染的”。

1月29日,通过街道办、社区等协调,付铭剑入院协和西院。他说,从确诊到入院,他的病情不断加重。最开始是乏力、出虚汗、发烧,后来开始咳血,是鲜血,血量不大。入院那时候转重,咳的血变成暗红色。他忆起,进医院的时候,自己行走都费力。

“咳血严重时,那一天量很大的。我脸色发白,看不到血色,和死人一样”,付铭剑心有恐惧,会不会过这一关?自己能不能挺过来?在最危险的那几天,他趁着自己还是清醒的状态,通过手机微信的方式和家里人把后事都交代了:“趁着清醒,交代清楚”。

康复人员献血

“人一旦过了那个坎,就好了”。付铭剑认为,自己是幸运的。

没有入院之前,他在门诊等床位。“相当于前面有一个人走掉了,空出的重症监护房是打算收治我进去的。正准备安排入住,同时住院部这边也改造好了”。付铭剑就住到协和西院住院部的12楼病房。他所在的病房有3个病人。一进去,大家就互相交流病情和症状。

为什么会咳血?医生对他说,可能是病毒对肺造成了损伤。还有让他感觉难受的一点是:咳嗽很厉害,会有浓痰。而只有把痰咳出来,才舒服一点;如果咳不出来,觉都睡不着。

付铭剑同样提到了呼吸。起床、刷牙、洗脸时,会气喘、呼吸急促,“但不像别人憋着气那样”,他说。血氧饱和度不够的几天,他也吸过氧,幸运的是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他正月初五入院,初九(2月2日)开始身体有所好转。付铭剑形容,那是慢慢转好的过程,过五天怎么样,再过一个星期又怎么样,分不同的阶段。

住院期间,付铭剑主要是接受药物治疗。直到出院时,他还记得服用过的各种药物:盐酸阿比多尔、克立芝和头孢地尼等:“另外有个药,名字很长很拗口。有的药吃5天,最长的是吃10天。医生会不断调整”。

救他命的是支援武汉的北京医疗队。“医生给我做心理辅导,说相信我们,配合治疗,你这病情是可以控制的,不要害怕,一定要有信心”。付铭剑听说,其中有不少医疗队员是参与过抗击“非典”的,心里踏实了许多。

付铭剑自认为平时是乐观开朗的人,但在住院期间,却容易受到触动。2月19日,他找医生填写了志愿捐献新冠病毒康复人员献血表格,如果符合条件,希望能救治能多的患者。他告诉南都记者,略有遗憾的是,他后来联系了献血中心,因为自己去年犯有高血压的毛病,不能献血。

“整体上,我心态比较好,睡眠比较好,恢复就快点。最艰难时有点慌,扛过去就好了”。付铭剑终于出院了。

一个多月没见妻儿

2月19日出院时,医生告诉付铭剑这批出院患者,还要继续隔离14天。如果家里有条件、可以单独住,就居家隔离;如果没有条件,可以由社区安排,去隔离点。按照要求,付铭剑回家自我隔离。2月25日,政府部门又要求集中隔离,他被送往一间作为隔离点的酒店。

隔离点采用一人一个单独的房间,里面均是治疗成功出院的病人。隔离点也安排有医护人员,以前他们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现在属于区里统一调派。结束隔离前的几天,付铭剑又做了两次核酸检测,均是阴性。

3月7日,付铭剑回家当天收到的花。受访者供图 


3月7日对于付铭剑来说,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他是第一批从隔离点结束隔离回家的,街道、社区都有人员过来,社区专门派车来接。付铭剑描述,那是专用的网约车,防护措施到位,司机穿着防护服。当天吃了午饭,下午他回到家里。

回了家,表示这一切可以告一段落,但他还是单独在一处住,妻子和儿子住在武汉的另一个地方。从他发病到现在,一个多月,亲儿想见不能见,只是每天通电话、微信:“现在应该是没有问题了,但就怕那一点点机率、那种万一,所以尽量还要自己多隔离一段时间”。

到家当天,他就报告单位领导,问是否能上班。单位通知他,在家还要继续隔离14天才上班,这样一算就是3月下旬了。付铭剑估计,也许到能上班以后,才会见到妻儿。因为,不上班没有通行证,哪也去不了。

付铭剑每天在家看隔离群的消息,关注有没有出新政策。他听说接下来可能还要做CT和IgG抗体检测。不过,付铭剑现在心情完全放松了,自己在家包饺子吃。

这段时间,他想明白了,之前给自己太大压力。经历这件事之后,身体肯定才是最重要的。中年人付铭剑同样承受着生活的沉重。儿子18岁,今年将要高考。考虑到小孩已经长大了,他又咬牙供了一套房。

这几天,付铭剑打算逐渐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他认为,之前对手机依赖性太大,时间耗在没有意义的事上,有点浪费生命。“在家隔离期间,多看点书”,付铭剑正在阅读励志方面的书,学习怎样管理自己的时间。

(文中付铭剑为化名)

南方都市报(nddaily)原创报道
南都特派记者 马辉 发自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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