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贝大规模暴毙，獐子岛否认财务“洗大澡”

南方都市报 2019-11-28

近期，獐子岛集团股份有限公司（002069.SZ）因扇贝大规模“自然死亡”而备受关注。昨天（11月19日）晚上，獐子岛回复深圳证券交易所于14日下发的关注函，回复函中称，公司近期组织了专家针对扇贝死亡的灾害情况进行了调查，专家表示扇贝为“近期死亡”，但是未能明确死亡原因。

獐子岛表示，近年来底播虾夷扇贝对公司整体收入及盈利能力的支撑已逐渐下降，否认存在财务“洗大澡”的质疑。

獐子岛回函否认财务洗大澡

称扇贝“近期死亡”，没有破坏性采捕

獐子岛的公告称，11月16日，有关专家针对2019 年11月初长海县底播虾夷扇贝大规模死亡灾害情况进行了现场调查，“专家在獐子岛虾夷扇贝底播养殖海域采用现场拖网随机抽检三个站位，统计现存成活和死亡虾夷扇贝，死亡率约为 75%、90%和 50%。专家表示，个别死亡个体软体部完整，或仅剩部分软体部，大部分为空壳但珍珠层清洁，表明为近期死亡。对于此次底播虾夷扇贝大规模死亡原因专家认为尚不能确定。”

獐子岛称，近年来底播虾夷扇贝对公司整体收入及盈利能力的支撑逐渐下降。“2018 年底播虾夷扇贝收入占总收入比重为 6.3%、毛利占鲜活产品毛利比重为 13.7%；2019 年前三季度，底播虾夷扇贝收入占总收入比重比为 6.0%、毛利占鲜活产品毛利比重为 10.4%。”

针对关注函对公司财务“洗大澡”的质疑，獐子岛称，公司2019年秋季底播虾夷扇贝抽测点位设置分布均匀，按照底播虾夷扇贝分小区块养殖的实际情况，以各小区的平均亩产判断该小区是否核销存货成本或者计提存货跌价准备的方法合理，并非以局部抽测亩产数据测算存货核销与计提跌价准备。“公司此次底播虾夷扇贝存货拟核销与跌价准备金额的测算过程以及预计金额依据充分合理，不存在于2019年度多核销存货成本或多计提跌价准备等洗大澡的情形。”

而针对关注函中关于破坏性采捕的质疑，公告亦称否认存在该情形。

獐子岛还表示，决定自2019 年度至2020年6月底之前，完成放弃海况相对复杂的海域或暂停部分适用海域约150万亩，进一步压缩底播虾夷扇贝养殖面积至每年不超过 10 万亩。

据南都此前报道，2006年9月，獐子岛上市。2012年起，獐子岛的业绩开始滑坡，扇贝更多次因海洋灾害而突然死亡。去年2月，针对獐子岛扇贝“瘦死”事件，证监会已立案调查，并于今年7月公开了这家公司自2016年开始的财务造假秘密，其披露的2016年年度报告、2017年年度报告、《关于底播虾夷扇贝2017年终盘点情况的公告》和《关于核销资产及计提存货跌价准备的公告》等均涉嫌虚假记载。

扇贝突然“自然死亡”预亏近3亿

继2018年“瘦死”在獐子岛，扇贝这次以“自然死亡”回归公众视野。

11月11日，獐子岛公告称，公司的底播扇贝在近期出现大比例死亡，其中部分海域死亡贝壳比例约占80%以上，公司初步判断已构成重大底播虾夷扇贝存货减值风险。

消息一出，獐子岛成为众矢之的。自獐子岛2012年年报里出现“冷水团”开始，扇贝多次因海洋灾害而突然死亡，引起了投资者对獐子岛持续盈利能力的质疑。

14日晚，獐子岛再发公告称，预计核销存货成本及计提存货跌价准备合计金额约2.78亿元，约占截至2019年10月末上述底播虾夷扇贝账面价值3.07亿元的90%，对公司今年经营业绩构成重大影响。獐子岛表示，目前公司海域底播虾夷扇贝非正常死亡情况可能还将持续。

蹊跷的是，在上一个月，獐子岛还自称扇贝尚无异常情况。

据獐子岛公告所说，“从截至到10月末的采捕作业生产、产销量数据以及虾夷扇贝产品状态看，底播虾夷扇贝并未出现异常情况”。

此外，獐子岛一直以来都耗费不少资金应对虾夷扇贝可能受到的自然灾害影响。

据獐子岛官网介绍，早在2008年，獐子岛便与中科院海洋所共同成立“海洋生态养殖联合实验室”，以生态养殖与环境调控、食品安全管控等为研究内容，首批项目的研究重点将是关系到海洋养殖业健康发展的“种质、环境、病害”三大核心问题，具体包括虾夷扇贝种质创制和遗传管理等项目。

獐子岛2012年年度报告”冷水团“的表述。

2012年年报中，獐子岛首次提出“冷水团”的概念。彼时，獐子岛“已在獐子岛海域构建了北黄海冷水团监测潜标网，对底层水温变化实施24小时不间断监测，提升了海域监控能力”。

獐子岛在2014年年度报告中进一步明确，为加强海洋生态风险研究与控制，成立海洋牧场研究中心，每年投资不少于1000万元，研究海洋生态风险防控体系建设、北黄海冷水团水舌波动对扇贝生理生态的影响等。

但獐子岛的上述举措，都没能阻止扇贝的一次次死亡。

13日，獐子岛在回复深交所问询函时表示，公司已经提取了浮标及海底潜标等相关环境监测数据，水产专家到现场调取了水样及死亡贝样品，相关分析工作正在加紧进行中，“尚未能获知导致本次虾夷扇贝大规模自然死亡的具体原因”。

11月16日，大连市农业农村局组织专家到獐子岛扇贝受灾海域进行抽测分析。截至发稿前，此次扇贝受灾事件尚未有明确的结果。

“瘦死”的扇贝为业绩造假“背锅”

獐子岛，是最近卷入舆论漩涡的一家公司的名字，也是一个小岛的名字，它位于辽宁省大连市东65海里的黄海深处。

獐子岛地处北纬39度，是公认的适宜海洋生物生长的海域位置。据其官网介绍，獐子岛渔业集团成立于1958年，先后被誉为“黄海深处的一面红旗”“海上大寨”“黄海明珠”“海底银行”。

2006年9月，獐子岛上市。上市后，獐子岛的净利润逐年上升，由2006年的1.67亿元涨至2011年的4.98亿元。

2012年，獐子岛渔业集团更名为獐子岛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这一年起，獐子岛的好日子似乎到头了。2012年，獐子岛净利润仅为1.05亿元，同比下跌80%。2013年，獐子岛的净利润继续下滑至0.96亿元。

这一年的年报里，“冷水团”的概念首次出现，成为了影响扇贝产量的因素之一，也为14年的扇贝“逃跑”埋下了伏笔。

2014年10月，獐子岛公告称，因北黄海遭到几十年一遇的异常冷水团，公司在2011年和部分2012年播撒的100多万亩即将进入收获期的虾夷扇贝绝收。受此影响，獐子岛2014年亏损高达11.89亿元。

彼时，獐子岛给出的证据是中科院海洋研究所一份分析扇贝受灾可能性的会议纪要。但事后中科院海洋研究所接受媒体采访时却澄清说，会前并不知晓其扇贝已经绝收，这份会议纪要“不是定灾证明”。

獐子岛关于底播虾夷扇贝”瘦死“的表述。

时隔四年，獐子岛的扇贝竟离奇“瘦死”。2018年2月，獐子岛发布公告称，公司发现部分海域的底播虾夷扇贝存货异常，原因是“海水温度的异常，造成高温期后的扇贝越来越瘦，品质越来越差，长时间处于饥饿状态的扇贝没有得到恢复，最后诱发死亡”。2017年，獐子岛净利润亏损6.76亿元。

今年第一季度，獐子岛净利润亏损4314.13万元，同比下滑379.43%。在财报中，獐子岛又将亏损原因归咎于受到海洋牧场灾害影响的虾夷扇贝。

频繁死亡的扇贝，掩盖了獐子岛怎样的难言之隐？

证监会的调查揭开了谜底。2018年扇贝“瘦死”事件后，当年2月，獐子岛因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被证监会立案调查。

今年7月11日，獐子岛公布了《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行政处罚及市场禁入事先告知书》，披露了獐子岛从2016年就开始财务造假的秘密。根据证监会的调查结果显示，獐子岛2016年和2017年的财报数据均涉嫌虚假记载，虚增期内的利润以调节利润，其中，2016年的亏损业绩经“调整”后转为盈利。

值得注意的是，獐子岛在2014年和2015年净利润均为负数，若其披露的2016年和2017年净利润为负，按照深交所规定，连续亏损三年将被暂停上市，连续亏损四年将被终止上市。獐子岛此番财务造假，逃脱了被终止上市的后果。

最新财报数据显示，獐子岛的亏损仍在继续。此外，獐子岛还面临着债务高企的危机。

第三季财报数据显示，截至今年9月30日，獐子岛共计有25.7亿元银行借款，较上年末减少4.05%，但短期借款同比上升34.91%，长期借款同比上升281.41%。

截至今年9月30日，獐子岛的总资产和总负债分别为34.07亿元和29.86亿元，按此计算，其资产负债率高达87.64%。

陷入“多事之秋”

今年以来，獐子岛的业绩遭遇断崖式下滑。最新财报数据显示，今年1月至9月，獐子岛实现营业收入20.11亿元，同比下降4.44%；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3403万元，同比暴跌245.53%。

在持续盈利能力备受质疑的情况下，獐子岛曾尝试“卖子求生”，但没有成功。

今年7月，獐子岛拟以2.345亿元的价格出售其持有的大连新中海产食品有限公司100%股权和新中日本株式会社90%股权给亚洲渔港（大连）食品有限公司。

但是，因为此次资产出售是在证监会已下发预处罚通知尚未下发正式调查结论期间发生。作为公司独立财务顾问的平安证券及审计机构的大华会计师事务所均表示，对财务真实性和合规性无法判断。

受此影响，獐子岛于9月27日宣布终止这一筹划了近3个月的资产出售计划，并表示“在未来合适时机，将继续积极寻求外延式发展的机会，提升公司可持续发展及盈利能力，为公司和股东创造更大价值”。

11月，在收到证监会《行政处罚及市场禁入事先告知书》几个月后，獐子岛的管理层发生了一次动荡。

11月1日，獐子岛披露公告称，董事会秘书孙福君申请辞去公司第七届董事会秘书及副总裁职务，因个人收到中国证监会《行政处罚及市场禁入事先告知书》等事项对其高管任职资格影响等原因。

此次辞职的高管除孙福君外，还有同样遭到证监会处罚的梁峻和勾荣。公告显示，獐子岛董事、常务副总裁梁峻申请辞去公司第七届董事会董事、战略委员会委员及常务副总裁职务；首席财务官、海外贸易业务群执行总裁勾荣申请辞去公司首席财务官职务。

在此次扇贝死亡的一个月前，獐子岛还被曝涉嫌在伏季休渔期违规采捕野生海参。

深交所下发的关注函显示，有媒体报道称，獐子岛在2019年8月15日开始采捕海参，实际采捕量在5万斤以上，而每年的6月1日至8月31日是黄海区内刺参的禁渔期，獐子岛涉嫌违反《条例》中关于严禁在禁渔期内采捕特种海产品的规定，同时可能存在严重透支未来海参业务利润的情况。

獐子岛后回复关注函时称，公司的确于8月海参夏眠期采捕，但采捕的海参是公司海洋牧场增养殖模式下的主要品种之一，采捕符合相关规定。

掌门人吴厚刚

獐子岛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爆雷，都与董事长吴厚刚密不可分。

1964年，吴厚刚在獐子岛镇出生，是土生土长的獐子岛人。中学毕业后，年仅16岁的吴厚刚考进了獐子岛修造船厂，成为了一名铆工。两年后，吴厚刚转岗至出纳，后被调到獐子岛渔业总公司的财务办公室任总会计。

吴厚刚。

1995年，吴厚刚成为獐子岛镇的副镇长兼獐子岛渔业集团的副总经理，后又先后兼任獐子岛镇镇长、党委书记。2001年，中央实行政企分开，彼时身兼獐子岛镇党委书记职务的吴厚刚面临着从政还是从商的抉择。最终，吴厚刚选择下海，并成为改制后这家公司的掌门人。截至今年9月30日，吴厚刚持有獐子岛4.12%的股权，共计2929.2万股，已经全部质押。

期间，吴厚刚带领着獐子岛渔业集团由亏转盈，由乡镇集体企业变为上市公司。2006年9月28日，獐子岛上市，以60.89元的开盘价一跃成为深市第一高价股，2008年1月更是创下151.23元的纪录。

吴厚刚也因此一度风光无限。吴厚刚曾被世界经济论坛认定为“行业塑造者”，并于2012年被《福布斯中国》评为最佳CEO。

不过，随着扇贝屡次“出逃”，吴厚刚麻烦不断。今年7月，因獐子岛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等，吴厚刚作为负责人之一被中国证监会给予警告并处以30万元罚款。此外，中国证监会拟决定对吴厚刚采取终身市场禁入措施。

与此同时，吴厚刚也逐渐失去了投资者的信任。此次扇贝死亡事件爆出后，吴厚刚于今年7月在2019夏季达沃斯论坛上的言论也被翻出来，“赔钱对不起股民……股民选择了海洋产业，就是选择了风险陪伴。”这番话被不少投资者质疑他将业绩亏损归咎于股民，引起不满。

目前，此次扇贝受灾事件的调查结果尚未公开。吴厚刚和獐子岛何去何从仍是谜题。

南方都市报（nddaily）报道

南都见习记者封聪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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